那滴咖啡里面的泪水

那滴咖啡里面的泪水

　　今天是4月26日，一个男人来到了这间他常来的咖啡厅，他看起来大约三十岁。
　　这是间营业了只有半年的小咖啡厅，是个年轻的少妇开的。自从开张营业起，男人每次放工后都喜欢在这里逗留，喝着老板娘泡的香浓摩卡咖啡。
　　今天老板娘依旧是微笑着招呼男人，男人坐到了他常坐的咖啡桌旁，依旧点了他最喜欢的摩卡咖啡。
　　老板娘端了一杯香热的摩卡给男人，她注意到男人今天心事重重的样子，微笑着询问：‘先生，您今天好像满怀心事啊？’
　　“哦，你看出来了？”男人仿佛从沉思中清醒过来：“我有一个烦恼，可以请教你吗？”
　　‘说来听听看？’
　　“你很喜欢这间咖啡厅吗？”
　　‘对啊，先生您觉得这里怎样？’
　　男人望了望四周：“嗯，我也很喜欢这里，这里的气氛很好。”
　　‘嗯，我对这里有种莫名的感情，虽然生意不大好，可是我和丈夫都不舍得把它关掉。那么，这个就是您的烦恼吗？呵呵……’老板娘笑了起来。
　　“不是的……该怎么说？我先跟你说个故事好吗？”
　　今天的客人只有那个男人及一对坐在角落的情侣，老板娘就坐了下来：‘好啊，您说来听听。’
　　男人开始诉说他的故事：“以前我有一个很要好的女朋友，我们的性格很合得来，我很爱她，我知道她也很爱我。我们在一起五年了，她对我依然是那么温柔，我知道她就是可以陪伴我一生的爱侣，那时我就决定了要向她求婚……”
　　‘嗯……’老板娘耐心地听着。
　　“我到首饰店买了结婚戒指，开开心心地回家，准备明天就要向她求婚。”
　　老板娘微笑着倾听，并不打断男人的故事。
　　“当时我觉得自己实在太幸福及幸运，我好期待着明天的到来。可是那晚，我接到了她的父亲打来的电话，她父亲说他们现在在医院，叫我赶快过去。”
　　“我驾着车冲过了不知多少盏红灯，赶到了医院，看到了她的父母。她的母亲在掩着脸哭泣，她的父亲在一旁安慰着他的妻子。”
　　“我知道我当时的脸一定已经惊慌得没有了血色。我跑了过去，用颤抖的声音问她的父亲发生了什么事。”
　　老板娘双手握紧了拳头，现出了紧张的表情。
　　“她的父亲告诉我，她到附近的超级市场买东西，在途中被强暴了。手脚因为挣扎而扭伤了，现在躺在病房内。”
　　“听了后，我的心仿佛被活生生地撕裂了，那种心痛的感觉……我的泪水已经在眼眶打转，可是我没有哭，我要马上去看她。”
　　“我打开了病房的门，看见她躺在床上，她背对着我，可是我知道她没有入睡，因为她的身体在发着抖，她在哭着……”
　　“我慢步走近她的病床旁，看着她在抽搐的背影，用最轻柔的语气跟她说：‘宝贝，我来看你了。’”
　　“尽管我的声音是那么地轻，我还是看到她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。然后，她的抽搐变得更激烈，我听见了她压抑着的哭泣声，她始终没有转过身来。”
　　“我不敢碰她，因为我知道那些恐怖的阴影一定还在她的脑海里，我也不知道她想不想见我。”
　　“我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，手里握着那只结婚戒指，流下了心痛的眼泪。我就这样望着她的背影，过了一夜。”
　　“之后，我知道了是她的父亲向院方特别要求，让我当天晚上留下来陪她，体贴的院方也答应了。”
　　“第二天早上，我匆忙地回家梳洗，向公司请了假，就赶到了医院。我用同样轻柔的语气跟她说，我来看她了，这时她慢慢转过了身体，她愿意见我了。”
　　“她抿着嘴唇，脸上有明显的黑眼圈，还有眼角下那让我心痛欲绝的泪痕。”
　　这时老板娘的泪水已经滴到了咖啡桌上。
　　男人继续说：“我跟她说不要怕、不要担心，以后我每天都会陪着她，我对她的爱只有增加不会减少。我坐到床边，她起身抱着我，我让她在我肩膀好好痛哭了一场。”
　　“第三天，我仍然一大早去医院看她。我拿出了结婚戒指对她求婚，我说会照顾她一生一世，她感动着流泪的样子，我现在依然历历在目。我叫她收下戒指，好好保管，结婚的当天我要亲手帮她戴上。”
　　“第四天，院方说她的伤并没有大碍，所以我和她的父母一起接她出院，送她回家。”
　　“我依然每天到她房间陪她，我买了很多她最喜欢看的时装杂志，还有几部她说过很想重看的旧连续剧。我陪她在房间看戏，有几次因为太累不小心睡着了，她也没叫醒我，让我继续睡在她的身旁。”
　　听到这里，老板娘嘴角露出了幸福的微笑。
　　“我一直这样陪了她两个星期，直到公司给我警告，我才继续去上班。我在上班时只要一有空闲时间就拨电给她，放工后也第一时间去她家陪她，那时的她脸上常挂着笑容，我以为她已经没事了。”
　　‘嗯？’老板娘露出了疑问的表情。
　　“那时距离我们的婚期还有一个星期，我上班时接到了她父亲打来的电话。她父亲说他们在医院。”
　　“我赶到了医院，看见她的父母站在病房外，这次她的母亲没有在哭。我问发生了什么事，她父亲说她尝试上吊自杀，幸好发现得早，没有性命危险。”
　　‘嗯，幸好……’老板娘舒了一口气。
　　“我说要进去看她，她的父母阻止我，我问他们为什么不让我去见她。她父亲解释，医生说因为上吊时脑失血及缺氧了一段时间，再加上她遭遇过的打击，她患了选择性失忆，本能地把一些恐怖的记忆隐藏了起来，她已经忘记了认识我后所发生的全部事情。”
　　“我听了后错愕了一阵，然后我对她的父母说，她忘记了我也不要紧，我们可以再重新开始，她曾经那么深爱我，我们一定还可以像以前一样相爱。”
　　“我说我一定要进去看她，她的父母把我送给她的结婚戒指还给我，然后双双跪下来求我，求我不要见她，她母亲说她已经忘记了那些恐怖的经历，看到了我后可能又会再想起来。”
　　“他们叫我给她时间，观察了一段时间后才做打算。”
　　‘嗯，那也是不得已的方法。’
　　“你知道他父母要求的那段时间是多久吗？”
　　‘不知道，是多久？’
　　“五年，他们要我等五年，可能他们觉得我五年后就会死心了，不会再去找他们的女儿了。”
　　‘嗯，那是多久前的事情了？’
　　“五年前的4月26日，我等了五年，今天就是五年的期限。”
　　‘那么您去找她了吗？’
　　“我现在很担心，我不敢去找她。五年的时间，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另外有爱人了，我怕她甚至已经结婚了……”
　　老板娘听了后也为他感到难过。
　　男人问：“所以我烦恼的是——我应该去找她吗？你觉得应该吗？”
　　老板娘认真想了一会：‘如果我是您，我会去先调查那个女人，如果她没有恋爱的话，那是最好的情形。就算她恋爱了，我也赞成您去重新追求她。’
　　老板娘停顿了一下：‘但是，如果她已经结婚了，你就不应该去拆散别人的家庭了，我最讨厌破坏别人幸福家庭的人了。’老板娘露出顽皮的笑容。
　　“谢谢你，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……”
　　老板娘笑着说：‘不用谢，我也要谢谢您愿意跟我说您的这个心事。祝福您早日和她破镜重圆。今后也请多来这里坐坐，喝喝我泡的咖啡啊……’
　　“我一定会常来的，我很喜欢这里。因为她和我说过，结婚后最大的愿望是和我一起开一间像这样的咖啡厅……她很喜欢喝咖啡，不过她更喜欢的是泡咖啡，她泡给我的摩卡咖啡是我喝过最好喝的咖啡……”
　　老板娘站了起来：“哦……您跟她和好了记得要过来这里，我也想看看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，嘻嘻！”
　　说完后，老板娘转身离去，继续她的工作。
　　“我会的……”男人手中握着当年送给女人的结婚戒指，深情地望着老板娘的背影，看着她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，把眼泪滴到了那杯早已冷冻了的摩卡咖啡内。
　　那是男人第一次没把他最爱的女人所泡的咖啡喝完，他站起身付账后，拖着沉重的步伐，走出了那间让他心碎的咖啡厅。

（全文完）